ｌ
哲缔
口聂 聆
冯骥才七十 多岁 了。 过 去 十 余 年 ， 冯 骥 才 把 抢 救 民 间 文 化 的 事 情 做 得 轰
轰 烈 烈 ， 以 至 于 人 们 几 乎 忘 了他还 是 优秀 的 作家 、画 家 、
他 父亲 的家 族却 在 浙江 宁波 ， 母 亲 则 来 自齐 鲁 大 地 的 名 城 候 ，他 们 家 在 天 津 英 租 界 有 四 栋楼 宇 ， 四辆 汽 车 ， 两个司机 ，
八 个佣人。
国学 家 吴 玉 如 学 习古 文 。
与 生 俱 来 的 绘 画 天 赋 本 而 高 中毕 业 后 ，在 考 取 中央 美
院且 大有 希 望被录 取 的当 口，
济 宁 。父 亲 事 业 如 日中 天 的 时 可 带 冯骥 才 走 上 更 高 学 府 。然
教 育家 。很 多时 候 ，大 家 眼 中 的 他 ，是 大 量 而 密 集 地 发 动
一
冯骥 才 最 终 因为 “ 家庭 出 身 不
殷 实 的 家 境 并 没 有 助 长 冯 骥 才 的 纨 绔 之 气 ， 反 而 很 早 就 让 他 看 淡 了钱 这 回 事 ， “ 我 的 天 性 看 不 到 生 活 中 的 商
机 ，对 营 利 的 事 毫 无 兴 趣 ” 。
好 ” 被 拒 之 门 外 。１ ９ ６ ６年 开
始 的 红 色 风 暴 ，将 他 艺 术 的 、 唯 美 的 、 理 想 主 义 的 世 界 一 夜 粉 碎 ，迅 速 摧 毁 他 的 家 庭 。 为 了生 计 ，冯 骥 才 先 后 做 过 业
场 场 抢救 运 动 的知识 分 子 ，
拷 问 的 都 是 令 这 个 时 代 振 聋
发 聩 的命 题 。
冯 骥 才 常 常 因 为 忙 碌 而 天 ，突 然 发 现 ， 自己在 镜 头
我 是谁 ” 、“ 我 务 推 销 员 、塑 料 印刷 工 ，画 过 忘 记 年 龄 ，忘 记 自己 。直 到 某 然 而 ， 对 于 “
一
将来 会死吗” 、“ 宇 宙 的 边 儿 草 帽 和 玻 璃 镜 片 ，饱 受 磨 难 。
里 变 成 了眉 头 紧蹙 、忧 思 重 重
的 老 头 ；直 到 某 一 天 ，《 时 光
在 哪 里 ” 这 类 问 题 他 却 勤 于
那 团 发 光 的 梦 一 度 被 掩 埋 了
思 索 。 他 小 时 候 对 世 界 充满 起来 。 好 奇 ，至 今 仍 然 如 此 ： 很 多
倒流 七十 年》 的 音乐 击 中他 ， 翻 天 覆 地 般 伤 感 的 旋 律 把 他
时 间在 自己的 想 象 中而 不是 由 于 太 不 守 规 矩 ， 初 中
一
文 学 和 绘 画
带 回时 光 隧 道 ，数 不 清 的 往 事 在 现 实 中 生 活 。
迎 头飞来 。
已经 成 为 生 命 方 式
经 历 了 急 转 直 下 、 一 落 千 丈 的 骤 变 之 后 ，冯 骥 才 放 下
了画 笔 ，拿 起 了更 沉 重 的文 学
的笔 。
童 年 和 少 年
年 级 冯 骥 才 就 受 到 警 告 处
是 一 团 发 光 的梦
在 冯 骥 才 的 印 象 里 ，童
年 到 少 年 是 一 团
发光 的梦 ： 明 亮 、温 暖 、朦 胧 、无忧 无 虑 。 冯骥 才虽 然 出生在 天津 ，
分 。 初 二 时 ， 他 的 身 高 已超 过 一 米 七 ，对 运 动 热 情 高 涨 ，
一
直 是 学 校 的 篮 球 中锋 。初 中
“ 当 时 我 所 做 的 一 切 都 出
三 年 级 时 ，他 开 始 学 习 国 画 ， 曾先后 师从严 六 符 、惠孝 同 、 溥 佐 、张 其 翼 。此 后 ，又 师 从
自兴 趣 爱 好 而 非 理 智 的 选 择 。
我 感 到 有 一 种 东 西 在 我 心 里 发 光 ，有 时 这 东 西 跑 到 我 前
ｏ
边 吸 引 着 我 ， 这 是 一 种 艺 术
的理 想 。 ”
这 些 年 老 在 路 上 ，冯 骥
当他 面对 着 巨大 而 无 形 的 “ 对
才 脑 子 里 常 会 浮 现 出许 多小 手 ”—— 这 个对 手 无所 不在 ，
多想好时 ， 终点到 了 ， 一下车 ，
一
１ ９ ７ ９年 到 １ ９ ８ ９年 ，冯 骥 说 的 人 物 、细 节 ，可 每 次 差 不 不 是 商 人 ，不 是 官 员—— 是 这
才 是 属于 文 学的 。 铺 满 鲜 花 的 歧 路 、《 啊 、 雕花 烟 斗 》 、 个 社 会 巨大 的 利 益 需 求 。 前年 “ 两 会 ” 期 间 ， 冯 握 手 ，一 说 话 ，一 吃 饭 就 全
高女 人 和她 的矮 丈 夫》 、 感 忘 了 。不 能 随 时 写和 画 ，难 免 骥 才 和 一 位 政 协 委 员 就 应 不 谢 生 活 … …那 时 ，他每 一 部 会 遗 憾 ，不过 把 想 象 当作 一 种 应 该 把 钱 写 进 价 值 观 起 了 争
作 品 出 来 ，都 会 收 到成 千 上 万 享 受 ，现 在 的 他 也 乐 在 其 中 。 封 读者 来 信 。有的 信打 开 时 ，
沙 沙 作 响 ，那 是 读 者 写 信 时 泪
论 。金 钱 是 需 求 不 是 追 求 ，文 化 不 能 产 业 化 、政 绩 化 … …诸
如 此 类 的观 点 ，只要有 机 会 ，
继续向 “ 对 手 ＂ 宣 战
水滴在上边所致 。 如 果 坚 持 走 下 去 的话 ，
在 被 认 为 是 最 充 满 创 作 他 向来 不 惧 发 出 自 己 的 声 音 。
活 力 的 年 华 ， 冯 骥 才 丢 开 最 他 不 仅 要 告 诉 全 社 会 ，还 要 告 诉那个 “ 无 奈 、孤 单 和 弱 小 却
不肯放 弃的我” ，“ 如 果 你 不 能
冯 骥 才 或 许 会 成 为 一 代 文 学 热 爱 的 文 学 与 绘 画 ，去 做 一 名
巨 匠 ，抑 或 是 一 流 的 画 家 。 他 民 间文 化 的 守 望 者 。他 承 认 ：
的 挚 友 之 一 ，著 名 导 演 谢 晋 曾
“ 开 始 时 ，只 是 出 于 一 种 文 化 证 明我 错 了 ，我 就 决 不会 停 下 “ 人 们 自 己走 自己 的 路 ，
好意 劝他 ： 你 的 精 力 太 分 散 情 怀 ，并
不 知 道 我 已经 把 另一 来 或 者 掉 过 头 去 ” 。 。 了 ，如 果 能 集 中干 任 何一 件 事 种 责 任 担 了起 来 ”
都 会 不 得 了 。 话 虽 有 理 ，但 冯
精 力干 一 件 事 ，他 更 喜 欢 来 回
近 ２ ０年 来 ，冯 骥 才 卫 古 谁 也 不 管 谁 ，而 我 却 选 定 了
骥 才 依 然 我 行 我 素 。比起 集 中 城 ，哭 古 街 ，救 年 画 … …不 辞 这 样 一 条 路 … … 这 是 一 条 时 辛 苦 ，足迹 踏 遍 河北 、山东 、 而 欢 乐 ，时 而 痛 苦 的 路 ； 这 穿梭的感觉 。
文 学 和 绘 画 与 冯 骥 才 相 的 主 业 ，却 已成 为 他 的生 命 方 干 什 么 ，他 身上 总 能 保 存 着 浪 漫 、敏 感和 想 象 力这些 编码 ， 不 生 不 灭 ，不 增 不减 。 山西 、江 苏 、浙 江 、安 徽 、江 是 一 条 充 满 荆 棘 的 路 ； 一 条
西 ７个 省 份 的 几 十 个 村 落 ，进 爬 上 去 艰 辛 ，滑 下 来 危 险 的
伴 半 个 世 纪 ， 如 今 虽 不 是 他 行 登 记 普 查 。他 没 想 到 ， 自己
一
路 … … ” 年 轻 时 ， 冯 骥 才 在 《 路 》的诗 。 这 首 诗 今 天 读 起 来 有 着 另 一 番 骨 气 。前 年 过 完 ７ ０岁
生 最 忙 的 时 期 竟 是 在 甲子 人 生 最 灰 暗 时 写 过 一 首 叫
冯 骥 才 已然 分 不 清 这 一
式 。所 谓 生 命 方 式 ，就 是 不 管 之 年 。
切 是 命 运 的 驱 动 ，还 是 责 任
的 使 然 。 总 之 ， 他 常 常 觉 得 生 日的第 二 天 ，冯 骥 才 跳 下床
“ 这 几 年 ，灵 感 还 是 往 我
它。 ” 不 久 前 ， 冯 骥 才 一 个 人
自 己 把 一 座 沉 重 无 比 的 大 山 挥 笔 写 了 “ 春 回” 二 字 ，问 自
己 ： 难 道 我 还 要 站 在 生 活 的 激 流 中吗 ？ 答案 不 言 而 喻 。他 已 决 定 把 自己未 来 的时 间都 献 己脊 梁骨 嘎嘎 作 响 ” 。 在 这 个 人们多半要 “ 告 老 还 乡 ” 的人
自 身 上 扑 ， 我 能 做 的 就 是 推 开 压 在 脊 梁 上 ，并 不 时 听 到 “
在 屋 里 放 着 音 乐 ，看 着 墙 ，刚 在 闪 ，突 然 就 觉 得 像 一 片秋
天 的 松 柏 ，一 大 片 叶 子 在 飘 。
生 阶 段 ，他 忽 然 站 到 了 自己 的 给 传 统 村 落 的 保 护 和 发 展 上 。
了世 界 。
好 有 黄 昏 的 风 吹 过 ， 有 光 影 肩 上 — — 忘 了 自 己 和 看 清 楚 为 了这 项 新 的 事 业 ，冯骥 才 打 算再次 “ 从 头 开 始 ”： 从 头 开
这 些 年 来 ， 冯 骥 才 不 是 始 普 查 ，从 头 开 始 制 定 标 准 ，
当时 他想 一 定要把 它 画下 来 ，
好放弃 。
没 有
成 就 感 ，挫 败 感 也 常 伴 左 从 头 开 始 设 计规 划 ，从 头 开 始 面 对 新 的 困 境 ，寻 找 新 的 出 有 时 又 觉 得 很 失 败 ，特 别 是 路 。
可 是 回家 后 已经 筋 疲 力 尽 ，只 右 。有 时 他 觉 得 自 己 成 功 了 ，
垒 鲫昼 量。